2013年6月13日

荔月說荔

時序即將進入七月,七月別稱荔月。我很喜歡古人依著節氣、依著當令物產來數月。人的生活不應該只是數數兒過日子,人的生活原是和自然緊密相依,而顯得多彩、多姿、也多味。荔月,荔月,數著念著,想像著那甜美多汁的果肉,令人對即將撲面而來的酷夏,也多了一點期待。
我很喜歡荔枝,我很喜歡台灣的荔枝,六月,家裡的冰箱裡總是有那麼一袋荔枝,可惜因為性屬燥熱,那一袋荔枝被嚴格分配了每日可食的數量,我記得小時後總趁著老佛爺不注意,快速的打開冰箱門,拔兩顆,躲在水槽邊過個小癮。水槽邊是個很好吃荔枝的位子,吃完之後還可以迅速洗手抹嘴,船過水無痕的溜出廚房,當然當那袋荔枝以不正常的速度縮水時,免不了是要討一頓罵的。
很多年前,曾在歐洲住了一段日子,這日子長到我與台灣的荔枝注定無緣。眼不見心倒也清淨。但很偶爾,在很奇怪的季節裡,超市會出現來自中國的荔枝,那又小又青且標示著天價的中國荔枝,總讓人易發想念起台灣的荔枝。而我,此時,免不了要跟朋友誇耀台灣荔枝有多極品,最後還要強調,你們現在看到的根本不是荔枝!! 看著朋友每個聽得瞪眼嘴歪的,我對荔枝的鄉愁頓時解了不少。
又幾年前,在上海住了一年,很不幸的又錯過了我默數著的荔月。上海的荔枝多半來自南方,不知是為了保鮮還是保色,荔枝總是一顆顆零散著泡在水裡,你得在那一袋袋水裡,一顆一顆撈,不管你撈多久,永遠也撈不到一顆你可以稱之為飽滿的荔枝;加上那一袋不知名的水,也讓你忍不住心裡發毛的想,這是加了什麼藥的水啊? 遠在台灣的老佛爺,知道我愛吃荔枝,知道我的荔枝癮在上海沒解處,自個兒突發奇想,把荔月產的荔枝全數凍在冷凍庫等我回家。忘了我是幾月回家的,大概是到了菊月或陽月(來猜猜這是哪一月?),我只能說,我清那些"荔枝凍"清得真有點辛苦。第二年當然也沒有"荔枝凍"等我回家了。
台灣這幾年因為玉荷包價格好,市場上的荔枝幾乎都要改名成"玉荷包"了。即使不是玉荷包也要標示成玉荷包,而我們也漸漸習慣,荔枝就是要這樣甜膩多汁且肉豐核癟。日前,發現家裡的冰箱又多了一包荔枝,這包荔枝讓人有點失望,果實並不特別大,皮特薄,剝了皮居然也不滴汁,才剛咬已經咬到果核了,我沒吃完就忍不住發話,這荔枝的"仔"也太大了吧!! 但等到吃完整顆荔枝,那久違的荔枝味....所謂唇齒留香,也不過爾爾,令人不禁要驚嘆這才是荔枝啊! 但屬於這香氣的記憶卻是久遠的。我問了老佛爺是在哪買的,是什麼荔枝,老佛爺只知:市場的說是"玉荷包"。
上網查了,它應該屬"黑葉荔枝",是台灣早期的荔枝的品種,果肉有彈性,荔味特別明顯,甜中帶點微酸,因為近年玉荷包價格好,大家幾乎不再種這種品種。 
玉荷包的豐飽甜美,是沒得挑剔的。但同時我也懷念荔枝該有的荔枝香,如同比起金鑽鳳梨的甜蜜,我更欣賞土鳳梨,不輕易妥協的鳳梨勁兒,彷彿是宣告身為鳳梨就該有英雄本色!! 就在玉荷包襲捲了我們的味蕾後,不經意間,原來屬於荔月的香味,竟也慢慢的被我們遺忘啊!
十七世紀天主教耶穌會來華傳教士Michal Boym 著《Flora Sinensis》/中國植物誌 筆下的荔枝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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