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 旅人們的老樹

這張照片是書店開幕前拍攝的，坐在桌前望出去的景色。
初秋的季節，太陽下山，風微微吹著，對面的老榕樹，被風吹得搖頭晃腦，樹葉在夜色中舞著，天色逐漸昏暗，我其實看不清他跳得如何，只聽聞他在風中颯颯地響著，我想他應該舞得很自在，我埋頭為開店瑣事繼續奮戰，為自己和一家書店即將在此開始一趟新的旅程，感到幸福。
開店的日子，大部分門都開著，剛好遮蔽了我望向窗外的景色，老榕樹的春秋變化我其實很少見到，只聽聞見他被風吹得漫天飛舞的聲響，那聲響讓書房更顯安靜，那聲響也令我心安，有時收拾完畢關了招牌燈後，好不容易得空坐下來，那聲響撫慰了我一整天的疲憊。
我以為他會一直都在，陪著書房，陪著旅人們。
前陣子，他所有能跳舞的四肢被修剪得一乾二淨，我知他心裡肯定不願意，每天開店拉開窗簾時，總不忘安慰他一下，別擔心很快會再長出來的，大家都說榕樹生命 力很旺盛。再過一陣子，陸續有人前來攀上爬下，有庭園造景的，有線電視業者，中華電信，電力公司.....從他們的對話，我知道老樹必須離開，但他實在在 這住太久了，家家戶戶的日常生活全都和他糾纏得盤根錯節，剪不斷理還亂。
知道他將離開，我每天總算認真的多看它幾眼，問他何時會離開?需不需要辦個farewell party?他無語。我心裡不捨，問了知道的人，說他會被移走，因為他的根長期盤著牆，越來越重，哪天颱風吹垮了牆壓倒人或車，誰都無法負責。至於移去 哪? 不知道。我心想，會不會又是公休日星期二? 星期三一來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，已是景物全非。
今天到了書店，移樹的單位已經佔據了巷道，為了民宅牆壁不倒，只好從樹根處一節節的鋸斷，老樹最後被鋸成只剩中身樹幹，這樣能移去哪呢?
這幾天我一直在想，要寫些什麼紀念我們彼此陪伴的這段日子，好文寫不出來，只好搜尋曾經拍過的照片，找來找去居然都是些斷影殘念，他從來沒當過我鏡頭裡的主角，儘管遺憾，但說再見的時間已到，看著他被吊卡吊起丟上貨車，我在心裡說了無數次的再見了....多保重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