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﹕Colin Thubron
出版﹕Penguin Books, 1995, 374 頁, Paperback
作者介紹﹕Colin Thubron
Colin Gerald Dryden Thubron, 英國旅遊作家, 小說家,一九三九年生於軍人家庭,母親系出英國詩人John Dryden 家族。畢業自著名Eton College(伊頓學院)。二零零八年,英國年度最佳報紙 ”The Times” 列他為英國戰後,前五十名作家的第四十五名。
Colin Thubron 大半生未婚,周遊世界角落,特別鐘愛亞洲和俄國。但於二零一一年,七十一歲時,在一處土耳其希臘古蹟中,向六十多歲的美國籍歐洲裔,賓州大學英文系Shakespeare學者教授,Margreta de Grazia ,求婚,同年九月在倫敦結婚。
Patrick
Leigh Fermor, Jan Morris, 和 Freya Stark。遊記介紹人有幸讀過四本Colin
Thubron的遊記,也讀過兩本Patrick
Leigh Fermor和 一本Freya Stark 的作品,將來會在此介紹這兩人的遊記。
Colin
Thubron寫作,文辭華麗,對景觀人物歷史語言,觀察入微,傳神達意,每本遊記都可當作文學作品來欣賞,可以說,他是當今眾多遊記作家中,文學素養的佼佼者。他與地方上當地人的虛心交談對話,毫無優越之心,十分可貴。
Colin
Thubron的遊記風格,淵源至二十世紀初期英國遊記作家的傳統,博學通理,花長期時間在旅遊地點,浸浴在當地文化中,雖然旅程艱辛,偶然遭遇危險,但處處顯出英國紳士旅遊家的教養。
Colin
Thubron遊記起自”Mirror to Damascus” (1967), 隨後去了 Lebanon (1968), Jerusalem (1969), 和Cyprus (1975)。自一九八一年 起,他先後去了鐵幕後的蘇聯,中國(兩本)。一九九一年,蘇聯解體,他周遊了前蘇聯中亞五小國,寫了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 (1994,Hardcover), 和西伯利亞(1999)。二零零七年的 ”Shadow of the Silk Road”,東起中國,西至地中海,路經七千哩,把他一生專注的各種文化,包括回教,中國,蘇聯,中亞,阿富汗,伊朗,土耳其,都介紹了。
不過,Colin Thubron的小說,風格與他的遊記截然不同。他的小說題材,全都是反映他一生中不愉快的遭遇, 相當灰色。婚後暇意,他曾自嘲的說,他的小說生涯快結束了。
遊記介紹 本文﹕
一九九一年年底,蘇聯解體。Colin
Thubron在次年,一九九二年,旅遊了才獨立的中亞五國,從 Ashkhabad 開始,走了Turkmenistan, Uzbekistan,
Tajikistan, Kazakhstan, 和Kirghizstan,到天山山脈中國邊界停止。(遊記介紹人注﹕中亞地名,英文或中文翻譯參差不統一,本介紹沿用原著名稱,若讀者想上網找更詳細資訊,名字方面,就請多煩心了。)
加速地區西面的沙漠化。Colin
Thubron 在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裏,對這些地形地物,以及Aral Sea附近的悲慘現況,都有很周詳的描寫。
中亞五國,人種複雜,Turcoman
人,Uzbek人, Tajik人, Kazakhs人, Kirghiz 人, Uighur 人, Arab人,Mongol人,Tartar人,Russian人,Jew人,Iranian (Persian) 人 等等。希臘馬其頓的Alexander the Great 在西元前三二九年佔領Uzbekistan的Maracanda (近代Samarkand),他留下的子弟兵,一直東行至現代的Tajikistan。在蘇聯共產黨時代,強迫大量人口遷入中亞五國,有政治犯,罪犯,勞改犯,還有二次大戰疏散的民眾。
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裏,Colin Thubron記錄他探訪一批被Stalin在一九四一年從Volga強迫遷移到俄國內陸,最後定居在Angren, Uzbekistan的俄籍德國人。二戰時反德情緒高昂,很多俄籍德國人死在農場工廠裏,以後老輩凋零,新輩俄國化,只會簡單德語。另有一些人已移民回德國。
更有意思的是,在書中最後一站的Kirghizstan,Colin Thubron 遇見一個Kirghiz韓裔基督教會。這些韓裔,在俄國遠東庫頁島定居兩百年,但也被Stalin 強迫遷移到俄國內陸。他們除了老一輩會做麵條,哼些小一輩聽不懂的民謠,連母國語言也沒了。作者雇了教會裏的韓裔計程車司機,Pasha,載他到遊記旅程終點﹕天山山脈中國邊界。
中亞歷史,暴力不斷。來自中國的漢人,藏人,是古早的。後來突厥勢力經由古絲路侵入中亞。到了八世紀,信回教的阿拉伯人攻入,把中國勢力趕走。九世紀時,伊朗Samanids和突厥Seljuk勢力復出。後來蒙古大軍橫掃中亞,於一二二零年,把千年古都,Bukhara ,毀為平地。一直要到一三六九年,突厥汗王,Timur-i-Leng (Timerlane)統一中亞,伊朗。他死後,帝國分崩離析。之後絲路陸路貿易在十六世紀開始沒落,中亞一蹶不振,一直要到十八世紀,俄國沙皇勢力南入,整個中亞,逐漸落入俄國手裏。
因為Colin
Thubron在寫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的時候,是由西往東,一路經過
Turkmenistan,
Uzbekistan, Tajikistan, Kazakhstan, 和Kirghizstan,跟歷史上的汗王王朝在地興衰時間不一致,所以雖然遊記記載的歷史很詳細,但因為在時間上會跳前跳後,會在歷史的前因後果上,比較不清楚。
有了歷史,就有古跡。Colin
Thubron 不辭辛苦,看了很多,經過他的文字描述記錄,這些有關古蹟的章節,成為這本遊記的亮點之一。不過,城堡宮殿,大多已被歲月風沙侵蝕剝落,唯有幾個大汗王的墓地回教堂,還勉強可以參觀憑吊。他對到處都是的蘇聯雕像,記念碑,大會堂,標語,建築,也著文不少,但都不是好評。
生活點滴,甜酸苦辣,對未來的期盼猶豫,對蘇聯棄中亞五國而去造成的貧苦,他都寫在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裏,不偏不倚,讓人佩服。
”The Lost Heart of Asia”值得一讀,更值得留一本在手邊作中亞旅遊,地理,人文,社會,歷史的參考書。
遊記節譯
第二章 The Desert of Merv
第36頁…..這地方看起來極端的不自然,幾乎沒有棱角。好長一段時間,只有怪異的土 - 厭惡灰靄的死氣- 暗示我走在一個城市中。它很可能已經被昆蟲尸體篩選過,這麼細﹕兩千年遺留下來的碎磚布料骨頭。每一步它從腳底輕聲的噴出來。它到處堆成奇怪的形狀,有可能曾是牆,走道,房間,或虛渺。草刺堆積如鬚,碎土封縫,風化久遠,但非原泥。
我在這荒地走了好幾個小時,什麼都不懂。以為會碰到幾個遊客,但一個也沒有 – 自進入Turkmenistan 還沒看到一個西方人。有一次,在埋沒掉的城牆邊,我碰到一群土色駱駝在空空的地上找吃﹕ 古老的臉,塌陷的峰。還有一次,看到一對覓魚老鷹,無聲的從塞滿蘆葦的水渠飛起來。
毀城敵軍需要的實力和城市荒蕪的廣闊,給了它一份殘酷的光榮。沒有一個我看過的荒城 – 不管是Balkh,或是Nineveh,或是 Ctesiphon – 能荒蕪到如此驚人的地步。它從頭到尾有十五哩,即使只是四月,太陽已經咄咄逼人 (溫度可以高到華氏一百六十度,舊蘇聯最熱的地方)。一條城垛在前方一哩接一哩的隱隱浮現,時斷時續。偶爾在風化平滑的城牆上,會冒出一間空城樓,但多半的時候,城樓已經支離破碎,突顯出它們的大而無當,徒佔空間。一兩次,一個山頭城堡會孤孤零零的出現,好像一個排山倒海的颶風吹過綠洲,不知怎的,把它漏了。
每樣東西好像是同時代的,又好像是沒時間的。但實際上,Merv曾經是許多個城市。雖然它可能是Alexander
the Great王朝建的,但西元前二百五十年,Merv
落入Parthia 波斯人手裏。西元前五十三年,羅馬將軍Crassus 在Carrhae戰敗後,被俘虜的十萬羅馬集團軍,就是被帶到這,飢渴落奴。傳說中,” 一千零一夜 “ 就是在Merv。八世紀末期,Muqanna,the Veiled Prophet of Khorasan,在此挑撥當地人推翻佔領Merv的阿拉伯人。
位於當時富饒的綠洲中心,中國和地中海之間的絲路,在此集中分散財富和知識,它成為當時回教王國中,僅次於巴格達的都市。印度貿易商,波斯藝術家,集中在這個多元多族的大城。它有收藏豐富的圖書館,更有著名的天文台。早在五世紀,一個基督教主教駐居在此。
但它全盛在突厥Seljuk統治時期,第十世紀他們從Aral Sea南下,一零四三年定都于此,全力向西亞擴展。在能幹的汗王 Alp Arslan 領導下,領土從阿富汗到埃及,一零七一年,他們進入小亞細亞,在Manzikert,把龐大的Byzantine聯軍澈底消滅,擄獲他們的皇帝。Alp Arslan, “勇猛的獅王”,成為人民的榜樣。他有德,大度,節儉,若不是他偶然會縱酒享樂,服飾怪異講究,真要變成聖人了。他本人巨大,但偏偏愛戴沖天帽,小鬍子長到必須綁到腦後,才能打獵。他領頭帶著二十萬大軍回都,正要判決腳下俘虜領袖,這俘虜反把一把匕首刺進他的心臟。他的墓碑是這樣寫的 ” 來見證Alp Arslan升天的榮耀,來Merv看他葬入灰土。“…..
第六章 Samarkand
第158頁…..兩千年以降,中亞是恐怖發源地,無可救藥的蠻人,前仆後繼,要把別族人刺殺成歷史。不管他們一波接一波四處屠殺的理由 – 草原沒落,或是短暫的團結 – 他們的共同特點是神速和殘酷。…..
…..十三世紀初,就在基督歐洲發展成熟,回教亞洲興盛,恐怖草原冒出了蒙古人,帶來下一波的毀滅。這一次攻擊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,而是來自成吉思汗精心訓練的戰爭機器。像灰塵暴一樣無法預測,殘暴的蒙古騎兵- 短脖長鬍 –可以忍受任何艱難,一天行軍七十哩。傳說中,只有他們的沖天臭氣,泄露他們快到了。萬不得已,他們喝坐騎的血,吃狼肉或人肉。但他們穿鐵衫或皮衫,在兩百碼內,從全速的馬背上,可以用鐵頭箭射中目標。天生的戰術家,軍情探子,他們很快的學會了用圍城器和投火器。他們以蒙古兵為中心,配上數量可觀的突厥騎兵。…..
Tamerlane,震動大地的王,是這類世界級殺人王的最後一個,但也是最可怕的一個。生于一三三六年Samarkand南邊五十哩,父親是當地一個留下蒙古部落的小頭頭。他被叫作”Timur-i-Leng” 或 “Timur the Lame”,因為他的右腿右臂被箭射斷,但對西方人來說,”Tamerlane”,是個夢魘。到他三十歲出頭,他已收拾了成吉思汗留下的分裂遺產,成為”Lord of Mavarannah”,河外大地之王,他建都在Samarkand,冷眼四望,開始準備征服世界。…..
….. Tamerlane不讓任何憐憫心影響他的戰事。他的殺人殘暴前無古人。他留下的頭顱金字塔或骨塔 – 光是巴格達廢墟就有 九萬個 – 是故意算好的警告。征服波斯,破壞高加索後,他一路殺到莫斯科,然後閃電攻擊印度,為了過 冰雪深積的Hindu Kush山谷,他把騎馬吊懸過谷,兩萬蒙古兵凍死在路上。在德里外恆河平原上,印度汗王用披甲象陣,象牙上綁著毒刀,但只嚇了蒙古兵一下,戰事一起,象軍敗走,整個德里和人民,化為平地。一年後,蒙古大軍回國,一萬隻驢子滿載黃金珠寶,翻山越嶺。回頭看留下的印度,一百年沒法翻身,五百萬印度人喪命。…..
第八章 Tashkent
第206頁…..三十歲的Ludmilla,與媽媽擠住在Tashkent市中心一個小公寓裏,她的日子完全花在書和音樂上。俄國朋友介紹我們認識的,但我也可以在俄國十九世紀文學書頁裏找到她。她有一種無名的過敏病,會讓她昏倒,她的握手顯得無力。她說她有俄國,波蘭,烏克蘭,Tartar,甚至Uzbek血統,但她看起來像純俄國人。她一面談她的書,一面在腿上揪手指。她學到了人工合成的斯拉夫嫵媚,像酸水一樣,已經從表面侵蝕到深處,連它的輕快語音也似乎像是她的。湧泉般的赤褐色秀髮飄在肩膀上,頭頂別了一個紫紅的髮夾。髮流中間,一張潔白不開朗的臉,聰慧的眼睛,細緻好問的唇。但她對自己剛剛說的,緊張的搖聳肩膀,好像認為它一定是笨的或不對的。
“沒有,我從沒學過文學,只是。。喜歡文學。” 她的語音同時擁抱也推開 - 喜歡。”我爸爸認為唯一正當的行業是醫學和工程。我對它們都沒興趣,但我在十七歲的時候,去Leningrad唸建築。我一直喜歡藝術,但當然,沒人會問我想唸什麼。”她淡淡的笑起來,沒一點苦水。”我只是照我爸說的做。”
“ 妳不後悔? “
“ 不。。不後悔。然後我去了Kiev,學當計算機科技的老師。一個安全的工作。“她若有所思的說。”未來是它 “
“ 妳爸同意? “
“是的。 “她把頭斜著,一點也不像是屬于她的嫵媚。“不過他七年前過世了。 “…..
…..她玩弄她的衣領,她有五個好友,她說,她們在她生這個無名的過敏病中間,十分照顧她。” 但是好多其他朋友都走了,去了以色列,甚至西班牙。我以前有好多猶太朋友,現在她們都走了。她們是這裏最有趣的。我的摯友一年前去了Tel Aviv,好幾個月我以淚洗面。。。 “
我想,也許在女友圈裏,容不得粗魯男人莽撞的進來。我問﹕”妳也會走嗎?
“
“不會,我在這很好, “她答說,“不過,日子越來越難過。在這,老實人過窮日子。好像規規矩矩的人沒辦法活下去,你一定要屬于個黑黨。我想,將來到處都不會好。 “她揮揮手,把話揮散出去。”我想,整個革命就不對。我們可以慢慢,漸漸的改善,避免這些混亂。現在,可憐的俄國,沒有一樣是有希望的。我們變成世界上不要學,不要看的例子!想想那些白流的血。。。 “她帶著誇大的諷刺,對著我微笑。當今俄國思想革命已走到悲劇盡頭,只留給世界一個負面的真理。
我心變得沉重,坐在她旁邊,知道俄國革命已經成功又失敗,但她似乎活在這些事物之前。老式褪色的衣裳,孤獨纖弱,她屬於Chekhov裏的鄉村別墅。她說,她的烏克蘭祖先,追隨Nicholas II沙皇的一個不太正常的堂表親戚來此,那個貴族的宮殿仍座落在市中心。她應該躺在那裏。她不時的用手腕探她的額頭,也許養病是她的天性。在和她聊天時,我總有個感覺,革命還在遠處屋檐下醞釀著,列寧還在瑞士等著,沙皇還坐在王位上。…..
遊記介紹人﹕ 申健群
化工業人,旅居美國加州,近年常回淡水新居暫住。
譯有﹕
未來的世界
(一九七二年十月初版)
烽火情 (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初版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